隆冬腊月天,正是凉州的“软儿梨”应市的时候。沿街的干鲜果摊上,“软儿梨”和红艳艳的苹果、黄澄澄的冬果梨为伴,显得最没姿色,看上去灰褐鼓皱,太阳一晒软糟糟一包,跟腐坏了似的。不识货的人,谁会花钱买这“坏梨”吃呢?凉州人对它可是情有独锤,越是大雪纷飞,哈气成霜的三九寒天,越是喜欢吃软儿梨。
这软儿梨,是梨中独一种,果子是圆形,小而汁多的,叫“神不知”;青中泛黄的是“蜡苔”;青黑皮儿的叫“墨梨儿”。霜降以前,小心摘下不使磕碰,码到地窖里,一层麦草一层果子,待沉睡了两三个月,果子完成了后熟期,脱掉涩味,闻起来一股酒香。这时候就可以放在不见烟火的阴凉屋里冻了。一冻果皮儿就变成黑褐色,沁出了果蜜,果农叫“出汗”了。这时的软儿梨可一点不软,冻得石头似的,运输储存都非常方便,不怕压,不怕碰,但有一条,怕热。
数九腊月,人们空时间多,尤其过年那几天,磕瓜子、吃核桃、啃柿饼,大人娃娃吃得嘴角上火,口干舌燥,昏沉欲睡,何以解忧消火?最数软儿梨。
吃软儿梨的办法非常有趣,先舀来一盆清水,把梨“噼哩扑通”搁进凉水,只听见“喳喳”一阵乱响。凉州方言叫“拔”,不一会儿,梨儿里面的寒冰全都给“拔”出来,明晶晶的包在梨外面,成了一个大破璃团。这时轻轻敲去冰壳,梨儿已变成一包蜜汁了,抽去梨柄,出来个小眼,嘴对着嘴儿,一捏,一吸,梨汁全都浸进口中,冰凉彻骨,沁透了五脏六腑。
逢年过节,难免“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得忘乎所以,找不见自家街门,这软儿梨醒酒是一绝。软儿梨还是一味止咳良剂,遇有咳呛不止,痰多气涩,弄几个软儿梨来,加几块好冰糖,放进砂罐,隔水蒸透,晾凉后连汤一同吃下,立见疗效。若咳嗽的重,还可在梨中加几克麻黄草,良药不苦口,又“利于病”。
1941年冬,于右任偕张大千、高一涵等一行十多人由兰州赴敦煌,途经河西,见软儿梨生得特别,一尝之下甚是滋润甘美,异乎寻常,兴之所致,草就《河西道中》一首,“山川不老英雄逝,环绕祁连几战场。莫道葡萄最甘美,冰天雪地软儿香。”(暂无图片,欢迎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