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有一条河——祖厉河,是发源于县域境内的祖河和厉河交汇而成的河流,流经90多公里后出境,在靖远注入黄河。
家乡的县城就坐落在祖厉河河畔,它因这条河而灵动,也因这条河而更显生机。在历史上也曾经以这条河而取县名为祖厉县。据记载,这一县名从汉武帝时代建县起延用了500多年。祖厉河水养育着两岸人民;人畜饮水、灌溉农田都离不开这条河。她是家乡人民的母亲河。据《县志》“城中凿井记”中记载:“会宁城中,自古无井,居民日夕汲於南河”(厉河)可见这条河自古就流进了家乡人的生活;也流进了家乡人的情感深处。
在我的记忆里,虽然有了井,但水质差,又苦又涩,人们又以挖窖积雨水替代井水。但干旱少雨的家乡窖水也无法保证一年的日常用水,冬春两季还是以河水补给。记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还有人以卖水为生。他们用人力车或毛驴车从南河拉水,卖给机关单位或居民。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有自来水为至。不过现在虽然没有直接从河里取水,但不能忘了作为是黄河的支流,我们的生活还是没有离开这条河。
在我的小时候,冬天,居住在县城的居民都有去河里背冰的经历,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记得每到天寒地冻、河水结冰的时候,我和姐姐便被家人从热炕上叫起,背上背篓去西河(祖厉河县城西段)背冰去。出了西门(会师门)不远就可看到长长的冰河像一条银色的飘带,飘在小城的胸前。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打冰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们的事,他们先用尖镢在冰面上敲出一块冰的轮廓,然后用镢头对准冰块用力砸去,白华华的冰渣四下里溅开。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冰块从他们脚下滑出。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往自己背篓里拾,大人们则不慌不忙地收拾残局。那亮晶晶的冰块,孩子们都称之为冰激溜,捡一块放到嘴里像如今的孩子吃雪糕一样。冰块背回家,留一部分当日用的,其余的倒在窖里,待来年融化了以解断水之困。
曾经,这里除了发暴雨,夏天河水清清、虫吟蛙鸣;各色的鹅卵石和点点野花点缀在洁净的河滩上;岸边不远处有农民的菜园子和瓜园以及大片的庄稼地,在不同的季节以不同的色彩装点和陪衬在小河两岸。
家乡的这条河,河水并不丰沛,没有大浪拍岸的壮丽景观;岸边也没有草长莺飞、杨柳拂堤的绚丽美景,但感觉仍然很美,这是自然之美、纯真之美,水流平缓,波光闪闪,温顺而平和;水质也不甘甜,但很清洁,可供人畜饮用,这一切看似平淡的自然现象,却在我的心中形成最美风景的一部分,牢牢地留在记忆中。
每当我走近这条河,我的思绪就会回到童年,就会回忆起童年趣事,童年的天真快乐,在记忆中清晰再现。暑假常和邻近的小姐妹们结伴去河里洗衣服,这是我们去河里玩的绝好机会,大伙开心得简直活蹦乱跳。一到河边,迫不及待地把衣物往河里一泡,再压上一块石头让河水慢慢地帮我们冲洗。我们则去捡石子、摸鱼、抓蝌蚪,尽情地玩耍。
记得河水很清,能看到水下的石子。那各色各样的石子浸在水里,色彩更加明丽,红的红似玛瑙,白的白如洁玉,一粒粒都十分可爱,一捡就是一大堆。幸运的话还会在石子间抓一两条鱼。这鱼长不大,只有一两寸长,颜色土灰,人们称之为土鱼。把摸到的鱼圈养在岸边的小水坑里,然后设法带回家。
还会去比较僻静、水比较深的两河汇聚处,跳进去一边洗澡一边相互泼水嬉戏,洗得痛快,玩得欢畅。在十年九旱少雨缺水的家乡,要洗澡只有在这个季节这条河里洗了。
在太阳偏西时分,这才想起泡在河里的衣物,忙不迭地把衣物从水里捞起来,放到大石头上搓几下,凉晒到岸上的“骆驼蓬”上或草皮上。大伙儿凑上一两毛钱跑到菜园子里买上一两根黄瓜,五六个围成一团,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那情景今天回想起来,仍然乐滋滋的,童年的我们充分享受着这条河赐于我们的友好礼遇和快乐。我们的童年也因这条河而有了别样的乐趣。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孩子们也还算幸运,夏天,也有过去河里摸鱼、捉蝌蚪、捡石子、嬉水的经历。冬天,不过他们不是去河里背冰而是去滑冰,比我们更多了一层快乐。记得孩子们用两根码簧,几根木条自己动手钉制一个滑冰车,坐上去两手撑着火钳子,在冰面上你推我拉地尽情玩耍,那天真、欢快的笑声、叫喊声让冬天的河湾平添了几许生动。这条河给予他们的快乐可能也让他们终生难忘。可惜的是现在的孩子们没有这样的经历,这不能不说是他们童年生活中的一种缺憾。
我每年回家,都不至一次地来到这条河边,寻找温馨的记忆,站在岸边向东望去,那里在90年代以前,曾经是北关农民的庄稼地,几十亩绿油油的农田,像绿色的地毯一块一块从南向北依次铺开,农田周围生长着一行行舒枝展叶的白杨树,犹如一把把硕大的遮阳伞,为来这里散步的人们遮住了夏天的烈日。礼拜天、暑假临近的学生常常在朝辉里夕阳下走在田埂上或坐在树荫下捧书学习,澄澈明净的空气,嫩绿安静的田野给他们的一定是神定心明的学习情绪。大人们也在晚饭后,三三两两来到这里悠闲散步,任凭带着田野清香的河风吹走生活、工作的疲惫和压力。
而今,站在这条河边,心里既温暖又黯然,温暖的是,她是我们的母亲河,她也收藏着我对家乡的记忆,收藏着我儿时的快乐时光。黯然的是沧海桑田,好景不在,一切成了美丽的过往,发黑发臭的污水,代替了原来的碧波;五颜六色的垃圾替代了点缀在河滩上的鹅卵石和野花;农民的菜园子、瓜园、粮田变成了撂荒地。清清的河水没有了,绿油油的田野没有了,清新的空气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