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以为我的父母是比较开通的,然而最近也开始在电话里,在餐桌上,或委婉或隐晦地表示:“差不多找个合适的就赶紧结婚吧,再不结婚你就老了。”
“老”这个词,对我来说太陌生了,就像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琢磨“爱”是什么。不过要说紧迫感,也是有的。我记得一年前要毕业的时候,我和室友没日没夜地打网游——真的是没日没夜,证据就是我俩都瘦了快十斤。那时候大家都在拼命找工作、拼命实习、拼命考试,或者拼命不知道干嘛,只有我俩在拼命打游戏。那时候室友跟我说:“再不打就来不及了。”我觉得这话很对。
再往前倒三年,研一刚入学不久,换了新宿舍睡不着的我和室友躺床上闲扯。那时候我俩各自被学术的理想澎湃如昨着,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发论文、出国交流、考N1、考法福。然后沉默的间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以后能碰着的异性估计越来越少,现在看着合适的抓紧落实一个吧。”我们都觉得这话很对,然后很快就各自去落实了。——除了室友那边是我帮忙的,那家伙一个人搞不定。
不过这还不是最早。再往前倒三年(想想那时候自己也算小鲜肉),刚刚经历了一场在我而言简直惊天地泣鬼神的虐恋之后,上帝好意地又赏给我一个新的可能性,即使我还在余震的缠绵中没有回过神来。那一天没课的下午,我和基友坐在步行街入口的长椅上吃着烤串,基友语重心长地拍着我说:“我的少爷,咱都不小了,玩不起了,人家也玩不起了。你理智一点,好好想想,给人家一个决断,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觉得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振聋发聩,醍醐灌顶,以至于我现在还记得。然而理智的结果,也不过是伤害了好意对我的人。
再往前的记忆就模糊了。但还记得那时候看电视上演《花季雨季》,认真地记16岁、17岁;也记得初中写诗写文章,拿着稿费学张爱玲念“出名要趁早”。然而现在回头看看,也不过就是小孩子的紧张兮兮罢了。
去年,某个一直在欧洲鼓捣高深学问的学长回来,我去跟他吃饭,当时很惊讶于七年过去他竟还是那个青葱少年。饭后散步,他问我的学术理想,问我们当年的朋友愿否出来继续求学。我叹气,笑他太理想,不懂现实,我们都不再年轻了。然而他说:
“人是不会老的。当你九十九岁的时候,觉得自己老了,到你一百岁的时候回头去看,依然觉得去年的自己还年轻,还可以做很多事。”
所以,你看,“老”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咒语罢了,结果就是让自己真的老去。而那些觉得自己正年轻的人,还在做着年轻人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