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的版图上看,天津附近的海岸,是国防最紧要的战略地,因为从这里到达北京的直线距离仅一百五十公里。
海河的入海口叫大沽口。
大沽口的防卫设施,自明朝开始建成由四座炮台组成的防御体系。四座炮台分别建于海河入海口的两岸,呈“田”字形排列,炮台上共配备德式“克虏伯”、“阿姆斯特朗”和国内仿制的各种口径火炮一百七十余门,火炮性能优良,技术先进,炮弹充足,海面上的任何目标只要进入帝国海岸炮兵的视野,立即就会变成射击诸元(标尺、高低、方向等火炮击中目标的必备技术参数——编者注),四座炮台上的大炮将从各个角度编织出足以令任何入侵舰只魂飞魄散的火网。
至少在那个年代,大沽口要塞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军事堡垒之一。
六月十日,云集在渤海海面上的各国海军军官与北京的公使们失去了联系。
十四日,他们又与正向北京进发的西摩尔的联军失去了联系。
在各国驻天津的领事馆里,在海面上的英军“露西亚”号军舰上。激烈的辩论同时在猜疑和惶恐的气氛里开始了:是否立即强行夺取大沽口?是否要占领这个国家的都城?
领事们的辩论分成两派,即缓占派和速占派。缓占派主张最好使用和平的方式,至少暂缓动用武力,因为一旦开战,就等于宣布了每个在中国内地的外国人的死刑。而速占派的观点是,现在需要保护的外国人有四类:传教士、西摩尔的联军、北京的外国侨民和天津的外国侨民。如果延迟行动,就无法为西摩尔的联军打开通路,更无法“代替”大清政府围剿义和团。那么,所有的外国人必会遭遇灭顶之灾——“不夺大沽,等于自杀!”
“露西亚”号军舰上的海军军官们决定,通知大清帝国驻津总督与大沽炮台司令官,要求交出炮台暂为联军使用,最后期限为十七日凌晨二时整。
大沽炮台守军司令罗荣光,时年六十六岁,字耀庭,湖南乾州厅(今吉首市)人。咸丰初年,以武童投效曾国藩,参加与太平天国农民军的战斗,因作战勇敢屡屡得到升迁。不久前,他又接到升迁的命令,被授予喀什葛尔提督。作为汉族军官,这是可以被朝廷任命的地方武职的最高职位了。但是,因为大沽口面临的紧张局势,罗荣光还没有来得及去上任。
十六日晚,一个闷热的夏夜。
联军已经做好了攻击炮台的一切战斗准备:一千六百多名俄国官兵悄悄进入了海河河口;三百多名日本官兵未费一枪一弹占领了塘沽火车站;二百五十名法国官兵正向军粮城方向移动,以截断帝国陆军向大沽口炮台增援的通道;九百多名英、日、德、法、意、俄联军已埋伏在西北炮台的侧后等待冲击的命令。另外,大沽口外的海面上,联军的战舰已全部完成战斗部署:十艘舰艇进入内河;两艘贴北岸靠近塘沽火车站,准备收容侨民;两艘在内河中央停泊,负责保护海关和营救战斗伤亡人员;两艘靠近下游的清军水雷营,负责监视北洋海军的行动;另外四艘部署在北炮台河流的拐弯处,以便与埋伏好的水兵一起对大沽炮台实施南北夹攻。另外的二十二艘军舰由于吃水问题不能进入内河,它们全部停泊在河口外,成梯次配置,准备以强大的舰炮火力压制帝国的海岸炮火,掩护海军陆战队员的作战。